數名暗部的圍堵，由日向澤彥親自帶領的，由日向澤彥親自把她逼入包圍。退無可退，寸步難行。

[日向澤彥，也許是你贏了，……也許你比我狠。]

腳下輕輕蹬過地面，身體向後自然的傾斜，如鳥一樣張開雙手。下墜的時候清晰的聽到風的聲音，有人說在人死之前，能聽到最純粹的風聲，那聲音裏帶著你的過往，是你這一生最後的禮物。

死死靠理智壓制的混亂思緒終於不收控制，自動攤開來的塵封許久的頁本，一頁頁翻動，在眼前掠過的鮮活畫面。裏面的人，……也自己吧？

那些畫面有秩序的在眼前演示，嬰兒時候的每一個場景，然後是孩童時代，接著嬰兒時期的一切隨著孩童模樣的自己越發張大就漸漸模糊，然後自記憶裏消失不見了。

不停下中的傾一瞪大了眼，畫面裏的自己已經變成十一二歲的模樣，手持利刃將對面面容看不清楚的人感覺利落的殺死，眼角抽動。

再來畫面裏的人又稍稍張大了些，戴著勾描怪異的面具的手刃他人手起刀落間不見絲毫動搖。然後……然後是和現在一模一樣的自己，全身濕透站在雨裏，她一刀揮下猩紅濺起，血漫了她一身都是……

“別再攔我。”刀尖指向的那個人苦笑著捂著傷口，面容漸漸明晰起來。

[燎夜！]

落水前聲嘶力竭的呼喊。被落水的巨響蓋過，混亂並沒有就此結束，還是一團糟的好像被攪動的糨糊，期間，不斷有什麽東西被清除出去。

最後殘留下來的，都是關於這個身體的，最初的記憶。屬於蒼井煢夏的那些原本應該隨著她的死亡而永遠只能成為一份無法啟動的程式的記憶，再次覆蘇並且將傾一的記憶取而代之。

沈入水中，耳邊聽得咕嚕嚕的聲音響個不停。沒能即使屏住呼吸，冰涼的喝水從各個地方源源不斷的灌到身體裏，嗆入肺部，鼻腔一陣辛辣的刺激感。

反應不過來只得慌亂的在水中掙紮，喉嚨間說不出的難受讓她不自主的咳嗽，可痛苦還沒有得到半點舒緩又有大量的液體灌了進去。

幾番掙紮下來氣力快速流逝，意識也模糊起來。咕嚕嚕的水聲還在輕輕的響著，傾一的掙紮停了下來，水下也安穩了。

越發靜得可怕了。

失去意識的傾一在水裏沈沈浮浮，隨著水流由上游一路向下而去。

……

下著的雨漸漸收勢，變小然後停住。植物的葉片更加青綠，晶瑩閃亮的雨水殘留在其上左右搖晃，最終葉子無法承受重量，向下一彎，雨滴順著葉脈滑了下去，折射了太陽的光芒後落入泥土裏消失。

空氣裏還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道。水流一路往下游走去，地勢開始平緩，低矮了起來。灌木繁茂叢生。從森林深處的草地上驀然起身，踏著落地無聲的腳步走來，身上衣料掃過，草葉沙沙作響。

陽光穿透濃密的樹葉，投射下來。下游的水流的流勢也平緩了下來。傾一完全沒有知覺的浮在水中，樹林中那人向河邊走去，岸邊淺灘上裸，露的河床上石頭幹得發白。

步步走離樹陰的遮蓋，陽光自然而然的投射在臉上，明晰了那人的容貌。深藍色的長發束起，琥珀色的瞳清澈溫柔。他踏在水面之上，落腳處漣漪一圈圈蕩漾開來。傾一慢慢順著水流從上游漂了下來，呈翻著向下溺在水裏的姿勢。

那人彎下腰將傾一自水裏抱起來。衣料已經完全濕透了，一離開水面就引起嘩啦啦的水聲，原本還算平靜的水面一團糟糕。

水珠還在半空閃動未落會河水中，他打橫抱起傾一身型一閃，人直原處消失出現在岸上。將傾一平放在河岸上，在胸口推壓了一下，傾一嗆了一下將水吐了出來。探手將她扶起來，一手攬住腰，另一只手扶著傾一的臉頰。

意識逐漸恢覆，傾一有了點蘇醒的跡象。腦袋不安分的晃動，虛弱的睜開眼她四下打量，忽然察覺到了身後抱著自己的人，微楞隨之羸弱的笑起來，聲音輕啞的說道，[對不起，……燎夜。]

[……沒關系。]擡手拍了拍她的頭，蒼井燎夜抿嘴，嘴角揚起弧度。傾一也還釋然著微笑，又迷迷糊糊轉頭暈睡了過去。

蒼井燎夜寵溺的笑起來，將她打橫抱起來向之前他走來的方向再走回去。要知道，這一次——

——你回來了，我的煢夏。

……

* * * * * * * * * * * * * * * * * *

蒼井煢夏，傾一。她們兩個……共同使用一個身體，只是不同的是，蒼井煢夏已經死了，而傾一接替了這個身體。因為蒼井煢夏已經死了，所以這個身體可以被形容是一個斷了電源的電腦。

傾一將身體接替無疑是某種形式上的重新插電源啟動。但是有一點不同了，那就是擁有了新的東西，記憶、思維、感情。而原本的蒼井煢夏的那一些記憶、感情所有的所有已經被歸檔封存。

那些記憶和情感是傾一無法動用或者窺視的。但是，有偶然。

人的記憶，就好比計算機裏的儲存數據，有著特定的狀態才可以使用，一種是屬於蒼井煢夏意識時的生物電在刺激它的讀取，於是蒼井煢夏可以回憶，再記憶之類。

在蒼井煢夏死後才接替了身體的傾一則不能。但是，在從懸崖跌落之前她的精神狀況一直很不良好，也許可以說是機緣巧合，大腦中存儲的蒼井煢夏的記憶被激活。

大量的數據處理，內存不夠電腦會死機，但是人腦和電腦不同，它不會死機，只會進行最快最有效的處理當時將某些東西處理掉。

那時的精神狀態有很大問題的傾一，在這一過程之中，大腦自然舍棄了她自己本身的混亂記憶，——或者她潛意識裏想忘記自己的記憶。

接受了蒼井煢夏的記憶，忘記了自己的。忘記傾一，忘記自己其實不是這裏的人，忘記了關於傾一的一切。

就此，成為……蒼井煢夏。

[抱歉，燎夜……對不起。]

蒼井煢夏的記憶還停留在多年前，那次她砍傷蒼井燎夜離開的時候。

[沒關系，已經沒事了……]蒼井燎夜按住傾一搭在這裏右胸的手，這裏，有一道由肩胛骨一直延伸到下肋的刀疤，是蒼井煢夏親手傷的。

[什麽都沒關系了。]

只要你的記憶是煢夏，你現在的情感是煢夏，你現在的身軀是煢夏。就算裏面那個支持這一切的靈魂不是煢夏，也沒有關系。至少，——其實你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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